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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书写欧洲文明,心里想的是中国

叶克飞 欧洲价值 2021-08-02

作为一位保持传统知识分子品格的现代知识分子,陈乐民一直用“以出世的精神,做入世的事情”这句话自勉,他也坦言,自己“研究欧洲,实际上心里想的是中国”。



撰文〡叶克飞


1930年,陈乐民出生于北京,幼时家境宽裕,他也得到了诗文书画的启蒙教育。初中起就读于教会学校,打下英语基础。1953年大学毕业后,他从事外交工作,其中在维也纳的四年生活,成为他对欧洲的最初认知。1983年,他进入中国社科院欧洲研究所,开始全职学者生涯,曾任中国社会科学院荣誉学部委员、欧洲研究所所长,中国欧洲学会会长,2008年去世。


这位欧洲专家著述甚丰,今年10月,东方出版社在充分参考此前陈乐民各种著作版本的基础上,经过广泛辑佚、重新编次、细加考订、认真校勘,出版了“陈乐民作品新编”,包括《启蒙札记》《欧洲文明的进程》《20世纪的欧洲》《看的是欧洲,想的是中国》《哲学絮语》《读史散记》《书巢寻理》《山高水远》《在中西之间:陈乐民自述》等九种。


作为欧洲专家,陈乐民曾写道:

“我是长期做西欧方面的实际工作的,在欧洲转了那么长的时间,去了那么多的地方,就想对战后西欧国际关系的历史写点什么。那些事情大多是我在实际工作中有所了解的,需要的是搜集尽可能多的资料,写出凿凿有据的著作。”


这也是他最初书写欧洲的动力所在。


《欧洲文明的进程》堪称陈乐民思想飞跃的直接成果。他最初的欧洲写作,专注于观念和感性认知,后来则开始探究欧洲文明内核,并对国家和民族命运有了更深切的关怀,于是便有了《欧洲文明的进程》。



书名:《欧洲文明的进程》

作者:陈乐民、周弘

出版社:东方出版社

出版时间:2020年10月

定价:68元


这本书的首版于1999年由上海东方出版中心出版,后经陈乐民增删修改,由三联书店于2014年出版。


在陈乐民看来,欧洲文明的精神内核,其实依然是五四时期提出的“德先生”与“赛先生”,“没有科学和民主,‘近代欧洲’便无从谈起。”


换言之,只有进步的、“促进不促退的”,才算得上是“文明”,“丑恶”、“肮脏”和“不道德的东西”则只是“不文明”。所以,《欧洲文明的进程》并非单纯的“欧洲史”,而是作者对“欧洲文明”的思考,是对欧洲文明的取舍。


书写欧洲,当然离不开古希腊与古罗马文化,前者关注精神,后者奠定法治基础。即使所谓的黑暗中世纪,在陈乐民笔下,也只是“走入休息状态的欧洲。孕育了民主与自治的精神,产生了权利和义务的规范,这些都是后来欧洲文明中的精髓。”


在陈乐民看来,15世纪以来,欧洲的走向自然而然,坚定而又明朗。其中,五件大事使得西欧地区完成了近代社会进程,并辐射世界。这五件大事便是地理大发现、文艺复兴、宗教革命、启蒙运动和实证科学的兴起。其中,15和16世纪堪称序幕,17世纪则是精神层面与神学的反复较量,18世纪最为关键,启蒙运动和工业革命都发生在这一时期。而在19世纪中叶后,因为经济与科技领域的相互往来与依赖,欧洲观念逐渐超越民族观念,虽然经历巨大波折,但仍在上世纪50年代,开启了欧洲一体化进程。


文艺复兴时期的油画作品


这些观点并不新鲜,但要在有限的篇幅里闪转腾挪,而且要通俗可读,仍然不易。


书中的许多历史细节,其实都是欧洲文明进程的关键,比如在书中独立一个章节的圣皮埃尔。


陈乐民写道:

“欧洲历史是一部战争史,进入近代,国家之间和王位继承战争以及争夺殖民地的战争连绵不断,于是有着对和平的向往。因此‘永久和平’是一些思想家颇为关心的题目。‘永久和平’本是一个神学色彩的向往,是只有在‘天国’和坟墓里才会有的。思想家们赋以世俗新意,以示在战乱中对和平生活的憧憬,亦有觉其美好但在人世间不可能实现之寓意。因此,它只是一种理念。当时留有文字的,可举17世纪的法国作家圣皮埃尔(1658—1743)为例。他留下了一篇长文,就是《永久和平方案》。”


这篇长文对后世影响极大,从卢梭到康德,乃至如今人们提及欧盟的思想渊源时,都不会离开这篇文章。


圣皮埃尔认为,欧洲人“最伟大、最瑰丽”的向往就是实现欧洲各民族间的“永久的和普遍的和平”,建立一个恬静、和平的兄弟之间的社会,大家生活在恪守相同格言的永恒协和的气氛之中。而要实现这一点,就要建立欧洲的“邦联政府”,所有参加邦联的欧洲国家,无论大小强弱,都服从这个邦联政府的法律。


圣皮埃尔并非空想,而是提出了真正的构想基础。他认为要构建这样的联盟,必须要由共同利益和共同的精神认同感。


他也认为,欧洲非常适合成为一个联盟。这是因为欧洲人口分布平均,发展水平差距不大,水运发达,交通便利。而且,欧洲历史上一直有血缘联系、贸易来往频密,各国利益交织融合,人口流动由来已久……


很显然,圣皮埃尔的判断已经非常到位,而随着经济与科技的不断发展,这种交流更为频繁和紧密。但在当时,圣皮埃尔的设想不可能实现。


后来,卢梭对圣皮埃尔的观点进行阐发,康德又在圣皮埃尔和卢梭的基础上,写下了《永久和平论》。他提出的缔结和约、裁减军备与互相尊重权利等具体建议,至今仍是欧盟援用的精神。但《永久和平论》出版那年,俄国、普鲁士与奥地利对波兰进行了第三次瓜分,波兰灭亡。革命后的法国正在承受“反法联盟”的战争压力,不过几年,几乎大半个欧洲卷进拿破仑战争。可见康德的观念,当时仍然是个梦想。


但就是在这一代代人的设想和解构中,欧洲文明不断前行。陈乐民认为,这恰恰是中西文明最大的区别所在,“在欧洲,是一个世纪‘刷新’一个世纪的历史。在中国,直到与西方相遇以前一直是‘朝代相因’的历史,这样的历史所形成的传统,只能是‘专制主义’。”


在《欧洲文明的进程》一书中,有一个章节单独探讨那个老话题——“中国从何时开始落后于西方”。在这个部分,陈乐民对照了各个时期的中西发展趋势。一次次历史节点的不同选择,造成了19世纪的巨大差距。而在几个世纪的发展趋势中,中国传统文化暴露的最大问题,就在于缺少以理性为认识基础的科学精神和民主精神。


作为一位保持传统知识分子品格的现代知识分子,陈乐民一直用“以出世的精神,做入世的事情”这句话自勉,他也坦言,自己“研究欧洲,实际上心里想的是中国”。正如资中筠所言,陈乐民“对欧洲的探索,对欧洲在世界文明中的地位的看法,对中国文化传统缺陷以及现代化道路的判断,不管被扣上多少‘西方中心论’的帽子,中心不改,老而弥坚。而另一方面,他在中国文化中浸润之深,感情上的迷恋,也是我们同代知识分子中所少有。”


几十年来,持这种精神的中国知识分子不但稀有,而且一路坎坷,甚至蒙受各种责难乃至冤屈,但若无他们,我们又在何处寻觅光亮?


这套书,值得一读。



图片均来自网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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